賈璋岷：法制記者的詩歌筆記?（五首）

沉  默

幽藍的冰山，在地球極地矗立它的晶瑩

沉默，正是與藍色星球的對應

躁動的來來往往，攪亂秩序和理智

就有亙古的力量，在它的對面聆聽

每塊冰峰，實際上在悄悄移動

捕捉細微的流云，時光召喚它的空靈

寂寥的內涵，泛不起波濤澎湃的驚厥

逼視的目光，每一絲躲閃都被吸進

平靜的洋面，粼粼波光如琴弦叮咚

凌波微步的細膩，訴說纖塵不動

恍惚一汪平湖，任憑月光奏鳴它的夜曲

還有，磷光閃耀飛舞的螢火蟲

沉默，是今夜短暫的守候與等待

德雷克海峽，潛伏著它的勁浪洶涌

一旦，風暴的掀天滾過它的炸裂

自然的偉力，就要逼退抽泣凄厲的蠅蜂

波浪與烏云的對峙，點亮一盞心燈

沉默的縱深，靈根與慧光在方寸力耕

靜如磐石，緊閉著真相的大門

連敲門都小心翼翼，淬煉水底的濤聲

勒梅爾海道，航船輕柔滑過寧靜水面

云在聚集，時空轉化的標志悄然變更

極地的深沉，藏著自己的邏輯與規矩

深藏不露，是一條嚴肅周正的準繩

(不動如山。幽藍的冰山，在地球極地矗立它的晶瑩，保持一種定力；一旦需要，即可暴發驚人的力量。靜威，是對執法者素質的基本要求，深藏不露，以事實為依據，以嚴肅周正的法律為準繩）

霧  虹

天界的拱門。七彩渲染它的絢麗

每種光環，油畫板上正在揮毫走筆

濃縮一天霞光，喚醒云層深處的欲望

太陽，這就樣留下鏡像中的自己

于是，意念中的虹總是斑斕的七巧

天幕，綴滿斜陽正直的完美記憶

霧光，突然彎成一張弓的瞬間

潔白的虹，在半空里揮動素練的兩翼

沒有顏色的拱門，也可以稱為虹霓？

在草原。在山坳。在極地

它的水粒太小，精靈般的游動靜懸

折射不了太陽光譜的每次垂滴

為天象喝彩，前胸掛著一串珠珥

醇粹的聯想，串起濁氣與清風的遐邇

水珠再小，也是魔術師的靈巧手指

十指翻飛，盡是空與色的虛妄誘餌

色彩的誘惑，停留在云層純真的過濾

風，止住了它涂抹五顏六色的步履

周邊的小天地，澄清萬里埃的隔閡

一碧如洗，便是天穹的瓊樓玉宇

看那青霄正氣，千里快哉風

原來，無窮的能量正在悄悄積蓄

白霧繚繞，圣潔的光透著天地清香

霾色的污濁，消失在峽霜海霧的齟齬

(霧虹，是一種類似于彩虹的天氣現象，太陽光經由水分子反射和折射后形成。霧虹沒有顏色，顯示為白色，因此有時被稱為“白色的彩虹”。霧虹完全是白色，常在潔凈的、沒有霾氣的環境出現，如山谷、草原，尤其是極地。潔凈的環境，沒有污染，如同一瓣沒有貪欲的心靈，值得贊揚）

粉紅色的路

虎穿行密林，駱駝跋涉沙漠。企鵝的路子——

拖著粉紅色，那是意境營造的詩詞

磷蝦，在生物鏈條底端粉身碎骨，

企鵝的小宇宙，輪回了藍雪貴族的得失

純凈的冰天雪地，有風的凌厲

被捕捉。被咀嚼。被吞噬

神奇，鋪陳每一處處裸土和沙礫

化為腐朽，大自然的法則自有張弛

過往的腐朽，又是重口味的新神奇

不僅是適者生存。不僅是弱肉強食

淺淺的路徑，粉紅色不是浪漫的奢侈

冰雪覆蓋的莽原，游戲著生與死的投擲

腥熱，澆不透冰清玉潔的世界

斜彎的痕跡，袒露一眾紳士般的遠逝

苔蘚地衣，微綠色的點點滴滴

在風中匍匐，有了向往與崎嶇的故事

微弱的平衡，粉紅色的路挑動天平雙翅

每一處暗黑的腐朽，終有洗心革面的開始

(南極冰原，潔白的坡地有一道粉紅色的路。那是企鵝蹚出來的路，粉紅色，是因為它們以被稱為“藍雪貴族”的磷蝦為食，經過腸胃輪回，排出體外，呈現淺紅色；隨風、隨水，又飄去滋養那些苔蘚及其他微小生物。這是化神奇為腐朽，然后又化腐朽為神奇的現象。法律天平，不僅是懲治，也是育人，具有化腐朽為神奇，使人洗心革面的力量）

冰  山

微笑冰冷。嘴角把問號的弧線鉤得很足

橫亙在水手和船長面前，吹紅每雙酸目

對峙，就這樣一言不發，海水平靜如初

船上的人，心跳了，一壺水在火苗里烤煮

觀賞千年藍冰的心情，風聲與呼吸

一同踏上，那些事先預知的必要征途

洋面的舞臺，只有極小部分暴露

它把太陽光的逼視，反射給天幕

總想把隱秘的角落全都看盡。露頭的冰帆

它的底座，垂落到海底，堅硬的澆筑

冰山一角，只是目測中的清澈明朗

暗流涌動，意念中望穿冰海的未知數

總有一些鹽分，分子聚集，不知不覺透析出

苔蘚的成分，在洞明的慧眼中一一識珠

法醫那樣鉤沉心思，縝密出天網恢恢的顯微鏡

海底，緩緩移動，還有暗秘的犁溝與龍骨

水面，就這樣低飽和的平靜與嚴迫

四面壓過來的寂靜，灰云滴雪的力度

感官炸裂，冰山冷笑開始蒙上詭秘的白霧

真實的故事，也涂抹上油膩膩的臉譜

崩解與漂移，伴隨整座冰山的吃水深淺

浮向浩淼，那里有更遼闊的碎冰密布

會有真相大白的時候，即便陽光投不進一切暗角

歸期，犁開千條白練，盛放在大洋遠處

(冰山一角，露出水面的只有十分之一，還有十分之九的內容在水下，露出水面的稱“帆”，藏在水下的稱“龍骨”，海平面到海底的高度稱“吃水”，冰山在海底滑動的痕跡稱“犁溝”，犁溝兩邊的埂壁稱“犁脊”。破案，猶如從冰山的“帆”探索深藏的冰下秘密，某晚，一座“專業戶”的農舍火光沖天，由失火案件牽出刑事案件，在排查中又牽出幾十個治安案件，涉及廣泛的社會現象，猶如透過冰山峰尖的“帆”，獲得水下“龍骨”的秘密，本記者隨案采訪，寫作報告文學《夜半火光》，后來，文章收進專著《本案報道失實》“劍盾風云”專輯）

遠  行

晚梅虬椏追憶年華，是青枝綠葉間那晶露回芽

乘一葉扁舟尋舊約，遠處有朝暉夕陰伴隨煙霞

那時，詩人說生活是海洋，生活多么廣闊

去極地探險，去以自己的火點燃旁人的火

一次次與生活預約，有時欣迎熏風，有時悲冒霜雪

就這樣，道道滄浪都渴望橫跨、座座關山全部穿越

對生活的問候與采訪，幾回把日月星辰膜拜

星暈下的趕路少年，體驗無數個晝夜的寬與窄

走進大山，層巒疊嶂的老者，鐵青色的懸巖滴著蒼翠

山泉的琴聲，掬一捧，就把年輕的蓬勃心聲搏動灌醉

遙望大海，茫茫舞臺旋轉的燈罩，就是疊疊波濤

海鷗的翅膀挑起晚照，看那烏云沉重，白云薄飄

城市霓虹，閃爍不定的回眸，浮起幻影忍者高樓

緊握的手心出汗了，抓不穩飄拂夜空的半匹錦繡

這里就是羅陀斯，就在這里跳躍，就在這里悲歡

案頭燈光，漂白張張牽出淡淡魚尾紋的滄桑容顏

總在出發。把路書地圖塞進電腦，盡管不染纖塵

心里的皺褶自己熨平，眼濕潤，臉上卻不留淚痕

總在行走。跋涉在峭立山岡，沐浴熾烈午陽

孤影自照，秋水獨嘯，輕叩溫潤的一湖星光

總在歸來。緊握的手攥不住細沙，老是漏出指縫

身后的霧霾，融進遠處的光波，化作絲滑的清風

總在創造。粒粒故事裝滿行囊，用絲線串成珠璣

鏡頭風景，筆底龍蛇，鍵盤颶風，一路峰巒迤邐

總在自愈。舔掉擦傷的痕跡，天平砝碼加重良知

著力即差的經幡，朗暉投射到詩酒趁年華的旗幟

心靈的后花園，天涯芳草，綠透千尺斷崖的飛瀑

再次張望，把腳印踏出的歲月，留給下一程長路

(本組詩選自《南極組詩》，吟誦冰雪，以壯行色。記者采訪，猶如遠行，一路風景，一路霜雪，關注并記錄法治與社會現象。極地冰山晶瑩，海明威以此為靈感，提出文學創作要遵循一種“冰山原理”：冰山在水下的部分更為龐大，露出水面的部分，僅為整座冰山體積的十分之一，冰山原理就是用具體的形象，把感受和思想情緒放在形象之中，爭取含而不露、隱而不晦;這樣，可感性與可思性就可以更好結合。圖片來自yueyang/陋室茗）

作者：賈璋岷

參與創建四川法制報社，擔任過報社記者、部主任、副總編輯、總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