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一位喜歡研究資中歷史的朋友給我發來一條信息,內容是北宋文學家黃庭堅的一封書信——《答楊君(一)》。文曰:“頓首。辱書勤懇,審涉寒侍奉萬福,開慰無量。寄示石刻,此方士人多欲得之,即分送矣。黃甘比時時人送來,顆實雖磊然,味比僰道所出則多酸,惟資中者少滓而足味,誠佳果也……”朋友問我,文中提到的“資中”,是否就是我們的“資中”。
我不敢造次,細細斟酌,又查閱了手頭可以查閱的資料,確信無疑后方回復他:應該是。言辭竟然有些猶疑。又闡明理由:北宋時僰道縣和資中縣同屬犍為郡。朋友說,那說明資中的柑橘在北宋時就有名了,而且黃庭堅還很喜歡。言語中無不透著驕傲。
資中雖小,卻歷史久遠,自漢武帝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建縣算起,距今已有2300多年了。據《蜀記外編》載:唐堯之時,梁州中南部(今四川資中一帶),洪水橫流,“民居水中高土,苦不堪言”。堯之九子名資,奉命前往災區疏浚河流。因治水有功,堯論功行賞,將此地封為資子之領地,山名資山,水名資水。因城居資水中游,是謂資中。
資中人杰地靈,是孔子之師萇弘、南宋狀元趙逵、清代狀元駱成驤的故鄉;資中物產豐富,有號稱“資中三絕”的資中冬尖、球溪鯰魚、羅泉豆腐。然而,讓我心心念念難以忘懷的,還是那讓黃庭堅也贊不絕口的柑橘。
說到資中柑橘,不由得勾起我兒時的回憶。那時資中柑橘樹還不像現在這樣多。外婆家卻有三棵。橘是紅橘,皮紅而薄,橘肉酸甜而多籽,實在不敢和今天口感豐富的各類橘子相比。但那時卻是無上的美味。種過冬小麥,天氣越來越涼,地里活計也少了,便吵著母親要去外婆家。說是想念外婆,其實真正掛念的無非是外婆家那幾棵紅橘樹。結果去早了,橘子還只有核桃大小,泛著青澀的綠光。我偷偷摘了一個,躲旮旯里剝了皮,一狠心、一閉眼,整個兒送嘴里。媽呀!牙都快倒了。卻舍不得吐,在嘴里囫圇幾下吞下肚。
上了初中,學校旁邊有一個果園。說是果園,其實就是柑橘園。果園很老,柑橘樹們已經長出了樹洞,枝葉也是蒼老的稀疏。果子卻出奇地甜。于是每天放學穿過果園,我們就會來個“順手牽羊不算偷”。瞅瞅周圍沒人,冷不丁來一個“跳起摸高”。各自兜里便有了幾枚橘子。出了果園,我們才敢放心大膽拿出來吃。果子實在不大,果皮也不鮮艷,但果肉一入口,那從未有過的甘甜卻在嘴里迅速彌漫開來。
師范畢業后,我分配到資中一個偏遠的小鎮做了一名教師。那地方四圍是山,種了許多柑橘樹。到了柑橘成熟季節,講桌上便時不時變戲法般跳出幾枚鮮艷的橘子。有椪柑、愛媛、丑橘……卻沒有紅橘。我曾經迷戀的紅橘不知何時已悄然退出歷史舞臺。班里一位學生家里種了好多柑橘樹。到了周末,熱情好客的他便邀我們幾個年輕老師去“家訪”。他的家掩映于一片橘樹林間,累累的果實在碧綠的枝葉間隱現,閃耀著令人喜悅而誘人的橙紅。整個冬天,我們都不缺橘子吃了。
上世紀90年代初,喜愛柑橘又善于種植柑橘的資中人從遙遠的意大利引進了塔羅科血橙。從此,一群熱愛資中柑橘的人們開始了一場艱辛的長途跋涉。這一群人中,有生于斯長于斯的普通群眾、村社干部和集體經濟組織帶頭人,有對資中血橙充滿情懷的農業企業家,也有深愛鄉土念茲在茲的農業科學家。
這片積累了千年柑橘種植技藝的沃土,因了這樣一群執著追求的人們,終于孕育出艷麗圓潤、風味獨特、營養保健的資中血橙,培育出3個品系10余個品種,種植面積占了全國的60%、全省的80%,帶動了10多萬農戶增收致富。資中血橙,已然成為資中這座歷史文化名城的一張亮麗名片。
如今,資中縣委、縣政府為大力實施資中血橙產業高質量發展工程,全力推動資中血橙產業二次騰飛。一場聲勢浩大的血橙產業高質量發展攻堅戰正式打響。
資中血橙,已然成為資中人共同的口碑、記憶和鄉愁。資中,這座千年古城,也因了資中血橙而煥發出更加嶄新的容顏。(劉 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