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的承諾

承諾是一個真正男人責任感、義務感和愛意的體現。二哥的承諾是一個熱血男人對事業、對知己、對戰友、對家人、對轄區群眾愛的錚錚誓言。

                                        ——題記

2020年中秋前夜，我坐在瀘州飛往深圳的航班上。疫情時期，大家全程佩戴著口罩，機艙里關了燈，乘風破浪的南航小姐姐用柔和的聲線提醒乘客收起小桌板，有人傳來隱隱的鼾聲。經濟艙狹小的空間讓我無從入睡，于是我開始無聊地翻看處理著近段時間的照片，想為自己的手機騰出一定的空間，“二哥”魏剛的照片應景地出現在眼前。

彼時，有月光透過舷窗柔和地映在照片上——我突然意識到我在云層之上的高空，而“二哥”在我千里之外的故鄉。而在我的心里，月是故鄉明，故鄉的人和事，風和物是可以無處不在的。

我打開手機記事本，是的，我決定寫一篇關于故鄉警察的文字，它既是對故鄉警察兄弟的深切懷念，又是紙上寄鄉愁的最后總結。

02

鄉愁的引子——“二哥”魏剛來自四川省瀘縣公安局石橋派出所，派出所位于川渝兩省交界，山路崎嶇，交通不便。地理位置的偏僻，決定了派出所在瀘縣的15個派出所中是最不起眼的一個小所。直到2017年春節前夕，石橋出了個蔡松松！被時任公安部部長郭聲琨同志贊譽為“新時期羅盛教”的全國公安系統一級英雄模范蔡松松烈士，面對兩名落水兒童，舍命一躍，托起了孩子，犧牲了自己。英雄壯舉，驚天動地！瀘縣公安局石橋派出所從此高光進入了人們的視野。

其實，單從年齡而論，魏剛是我兄弟，但是他是包括蔡松松在內的全石橋警察兄弟姊妹的二哥。問及“二哥”的由來，魏剛靦腆地展露著他的“微笑殺”，金牌微笑烙得人心里暖洋洋的：“小時候，我父母親的身體都不好，怕今后生的孩子不好帶。于是依照傳統，抱養了村里成姓人家的小孩為家里長子。我一出生，就排行老二了。也許是因為祖宗的庇佑，在并不富足的農村家庭出身的我，居然沒餓到飯，而且長得膀大腰圓，在所里處事還算和人，加上最重要的年齡因素，所以被搭檔蔡松松脆生生地喊著‘二哥’了。松松為媒，然后我就成了石橋所當然的總二哥”。二哥謙遜地解釋道。

“我們所的二哥在石橋是很有威名的，二哥的威名就來源于他擲地有聲地承諾！”派出所長葉軍這么介紹著二哥。

03

二哥承諾之：松松諾。

二哥清晰地記得和松松初識的情形：

2016年9 月9 日下午6點半，蔡松松浴著五彩霞光到石橋派出所報到：“哥哥好，我是新人，煩您多多關照”。魏剛看著滿頭大汗身體單薄的松松，沒有更多的語言組織，沖上去接過松松手里的行李，直接扛上了三樓，又招呼身為派出所大廚的妻子徐光蓮給錯過飯點的蔡松松下了一大碗雞蛋雜醬面。咕嚕咕嚕大口吃完面條的蔡松松，打著嗝，脆生生地叫著“二哥”，成了二哥的兄弟。

二哥也清晰地記得松松犧牲那天的情形：下午1點半，縣局指揮中心打來了電話：“石橋派出所嗎？你們所里的蔡松松是不是在值班？”二哥答：“是呀，什么事？”“松松救孩子出事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二哥馬上召集值班的輔警付靈、易守平跳上警車，呼嘯著撲到現場,松松一臉蒼白，安詳地閉著眼，沒有了往日二哥熟悉的疲憊~ 時隔三年，仿佛昨日。二哥依然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悲，眼淚盈眶，哽咽著講不下去，蔡松松的犧牲是他心里一道永遠抹不去的傷疤。

十三坡社區是英雄蔡松松曾經戰斗過的地方。英雄犧牲后，淳樸善良的石橋人民用他們特有的方式追思著他們的救命恩人，將社區更名為了松松社區。作為松松的“老鐵”，二哥把對松松的思念融入到了社區警務工作中，主動報名接力當上了“松松警務室”的掌門人。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傳承著松松“立警為民”的精神，打出一套實用的“松松組合拳”，努力實現著心里對松松的承諾。

石橋街29號肥腸館位于松松社區核心位置。 69歲的老板石應奎，憑著自己獨到的廚藝，把一個很不起眼的肥腸館做得風生水起。生意好了，數著票子的石掌柜也收獲了接踵而來的各種“小麻煩”。先是有街上混混乘人不備，往菜里丟個蒼蠅，混點免費的吃喝。他本著和氣生財的理念，一笑而讓。這幫人就覺得這是個可以好好把握住的長期財源。于是就有人打著他前妻的幌子，說他創業初期，與前妻一起借了他為數不菲的借款，拿著前妻打的借條上門要賬。石掌柜不認這筆“欲加之賬”，混混們就不依了，搬張凳子坐在店子門前剔著牙縫，吆喝著趕客。無論是慕名從重慶地界來小館子尋美食的游客，還是本鄉本土街坊的老饕鬄，如果他們收不到欠款，誰都別想吃上半塊“石肥腸”！

石掌柜好話說盡沒招了。面臨失業走投無路的他，在老街坊的提醒下，找到了社區警務室“魏二哥”求助。“放心，我們會盡快調查處理好這事的！”二哥熱情而又肯定地一句話，帶給了石掌柜些許安慰，他帶著半信半疑離開了警務室。接下來二哥就開始了走街串戶的走訪。在通過扎實的群眾工作搞清楚事情來龍去脈后，二哥心里有譜譜了，他找到混混頭廖五談心。在了解到廖五家境貧寒，空長一身腱子肉，而又沒有門路找工作，只能游手好閑混吃喝后，二哥主動提出聯系轄區狐貍坡煤礦，讓廖五去礦上工作。廖五信了這個憨厚實在的“魏二哥”，跟著二哥去了礦上報到上班。“石肥腸”門前恢復了劃拳行令的往日熱鬧，生意越來越好。事情兵不血刃迎刃而解，石掌柜對二哥是心服口服，逢人就給二哥豎大拇指，我要為“松松警務室”的魏二哥點贊！

                            04

二哥承諾之：平安諾。

二哥在派出所里有三個轄區，除了以老搭檔蔡松松名字命名的松松社區外，二哥的第二個轄區是在打造“成渝經濟一體化”背景下，作為成渝經濟圈核心縣區四川瀘縣公安局石橋派出所（道林溝景區）與重慶榮昌區公安局清升派出所（古佛山景區）共同成立的景區聯合警務室。第三個轄區是他老家所在地的農豐村。三個轄區加起來有總人口1.4萬人，占到了整個石橋派出所轄區的三分之一。在介紹到自己轄區時，我看到二哥拿出了一張自己手繪的轄區地圖，不知怎么，一下讓我想起了我們市局怪才張曉勇的鋼筆畫，只不過張大師畫的是景色和人物，二哥畫的是卻是轄區地形地貌圖，標尺比例我們先拋開不去考證，圖上清楚直觀地展示了他轄區的情況；有用紅色感嘆號標注的犯罪易發區，用三角形圖案標注的重點防范保衛單位，菱形標注的交通事故頻發區和愛心標注的學校、醫院等與百姓生活密切相關的地區也赫然在目。這分明就是習總書記倡導的“工匠精神”的最好注釋！

汀哥，你是土生土長的瀘縣老鄉，“石橋八景”知道不？

以“瀘縣通”“旅游美食帝”名冠朋友圈的我蒙了。

慚愧得很，我還真不知道石橋這個偏遠小鎮居然有“石橋八景”！

“哥哥不必自責，其實石橋本無八景，所謂八景，是熱愛家鄉熱愛工作的二哥，自己總結的景致。”同行的派出所副所長許全安慰著我被挑戰的自尊。

“石橋八景”都是些什么嘛？石公石婆、十馬平湖、玉泉聽禪、龍橋曉月、貢僧瑞雪...

二哥信口拈來，如數家珍。

“二哥的八景每景都有每景的道理，每景必有故事傳奇，我來告訴你其中的故事！”重慶市榮昌區清升鎮派出所唐忠舉副教導員接過話說。古佛、道林同飲一山水，兩省警察一直都有很密切的兄弟般友誼。今年6月成立的聯合警務室，更是開創了成渝一體化合作的新篇章。“貢僧瑞雪”來源于二哥在成渝警務深度融入時的一個美麗故事。

2015年冬，石橋國家4A級風景區道林溝下了一場百年不遇的大雪，特別是處于核心地帶的貢僧竹海景區，大雪壓在百年楠竹上，晶瑩剔透，美不勝收。有驢友拍照上傳了美景至朋友圈。毗鄰的重慶市永川區、榮昌區游人拖家帶口、呼朋喚友結伴而來觀賞雪景。由于路況不熟悉，加之路面結冰等原因。一輛渝C牌照的斯柯達小轎車打滑后滑到了離路面幾米的斜坡上。司機和副駕駛座的人員都有受傷。且小車在濕滑的斜坡上有繼續下滑、車毀人亡的風險。群眾有困難，警察沖在前！沒有半分猶豫。二哥立即組織警力和景區干部、群眾前往現場施救。同時將重慶游客的基本情況向榮昌區清升派出所進行了通報。唐教導風塵仆仆率領增援警力趕到時，看到了讓他感動的一幕，零下10攝氏度的冰天雪地里，二哥脫了上衣，正在帶領救援隊伍喊著口號拽車子，婦女和孩子們則在旁邊拿著叉頭掃把和鐵鏟清理著冰雪。有旅客隨手拍下了這個場景發圈。跟帖留言者眾。其中有一句：“讓我們記住2015，那一年貢僧竹海下了一場最美的瑞雪！”瞬間讓我熱淚滿面，和這樣可敬可愛的同行們一起攜手工作，是我這輩子的福分。

 05

二哥承諾之：家人諾。

楓吹石橋，情為百姓。石橋自然是有橋的，而且有三座是評為了“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龍橋，二哥繼續帶著我步行在他轄區馬溪河各式各樣的石橋之上，家鄉的風土人情成就了他的自豪自信。

經過道林溝水源地“壇子口”時，一樹熱烈開花的野生月桂樹，吸引住了他的眼光，他迅速跑過去，拿出一個小塑料袋細心專注地采了半口袋，說是要拿回派出所宿舍，作為中秋禮物獻給老婆。我們就笑他是張德高的小品主角“耙耳朵”，二哥不自然地解釋：我不是怕老婆，我只是虧欠老婆太多，老婆的生日都買不起鮮花，所以摘捧野桂花表示表示。二哥說完，竟然開始哼起了黃梅戲《嫦娥奔月》片段，為自己的小聰明，掩飾不住地得意。

二哥把家安在了派出所，妻子、兒子和派出所兄弟姐妹都是二哥的家人。

民以食為天，晚餐時，恰逢月圓。二哥和家人們聚在月光下，交流工作，分享得失，開始了一天中愉悅而快樂的相逢。這樣的相逢充滿了溫馨和美的家庭氣氛。

我就問家人們，二哥對松松許下了承諾，對轄區老百姓和跨省兄弟戰友們都許下了承諾，對你們有木有承諾呢？“二哥對我們太好了，我們都是二哥無聲承諾的受益者，我們不要二哥太累，不要二哥給我們再多的承諾了~”女警邱青梅的話代表了大多數家人的心聲，大家互相交換著眼色，表示贊同。交警易守平則有不同的補充：“二哥對我們弟兄姊妹是沒得話說，但是他沒有給二嫂言出必行的承諾...”“我有嗎？”“你當然有，嫂子一個如花似玉的仙女，被你哄到手了，你給她的什么承諾實現了？是順她的意思去跟著大舅哥當老板賺了大錢？還是去當了人人尊敬的村支書讓她享受了村長太太的榮光？反過來要二嫂將就你，來派出所做一名燒鍋做飯的大廚”。

“哪里沒有給你們嫂子承諾嘛？”二哥拿出準備好的一捧月桂花捧到了二嫂面前，“看看，我對你們二嫂多好，我給她的承諾就是一生一世永遠愛她一個人！”“來一曲《月亮代表我的心》，再給二嫂買一身新衣服！我們就信你對二嫂愛的承諾！”弟兄姐妹們打趣著起哄起來，我看到二哥自信地拿出了無線話筒，湊近二嫂耳邊，溫柔地輕輕唱：“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請你想一想，請你看一看，月亮代表我的心~”

月色下，二嫂像嫦娥仙子，不，二嫂就是一束人間陶醉的海棠，嬌羞無限。

你想聽承諾嗎？

隨我一起去“楓橋式派出所”——石橋吧，

圓月之夜，二哥的承諾會分外迷人。

 06

碎碎記：

二哥魏剛，石橋鎮農豐村人，今年41歲。四川省人民警察學校95級治安系畢業，瀘縣石橋派出所助理警輔長。

從警十五年，二哥先后10次榮膺“綜合工作先進個人”“年度專項工作先進個人”“優秀輔警”等各級榮譽。

二哥的家就安在派出所，他很節約，一身警服外沒有給自己買過衣服。

二哥多次有成為發達大款和村支書的機會

這些機會在瀘縣公安局新近為他授牌“魏剛警務工作室”的榮譽面前無足掛齒。

二哥仍然在越來越新越來越美的故鄉堅守著他的承諾。

       07

后記：

在越來越新的故鄉/我成為越來越舊的異鄉人。

作為一名基層民警，“警察”一直是我文字的靈魂主題，新近獲獎的幾篇文字主角卻多是藏區彝區的警察，川西綿延不絕的大山總能激發出我強大激越的豪情，而故鄉川南低矮的丘陵，總是讓我憋屈。故鄉老水牛一般的警察兄弟也讓我覺得平淡乏味，亮點在哪里？我看不到。

所以，走得太遠，我想停一停，等待自己的靈魂。

去石橋，要走小橋

要走名叫橋底下橋的那座石橋

要順著炊煙的階梯向下

在一個叫三層巖的地方，向二哥問路

他會告訴你，去故鄉

無論春夏秋冬

都有你心中最美的八景。

——2020年11月3日筆于酒城聽雪小屋

 作者：雪汀

雪汀，真名：徐乾，瀘州市公安局字警一枚，?詩文發表于《人民日報》《人民公安》《法治日報》，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瀘州市作家協會黨支部常務副書記，瀘州市作家協會警察分會副主席，瀘州市作家協會龍馬潭區分會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