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飛飄瓦屋山（散文）

                                           文/何軍林

   當冬天如約而至，便開始猜想第一場雪何時降臨大地，開始想象雪后的迷人風景。也許，我們應該把思緒散開，想象更遠的地方，想象更遠的雪景，比如瓦屋山的雪。有關瓦屋山，我們又知道些什么？

  涉足位于四川盆地西南邊緣的洪雅縣，頂著亞洲最大桌山光環的瓦屋山便會撲面而來，其平頂桌狀大斷崖構造拔地而起，矗立于云端之上，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讓人倍感震撼。雖未入列三山五岳，但早在隋唐時代，瓦屋山便以“山奇、水美、林深、景異”聞名于世，與峨眉山并稱“蜀中二絕”。

  尤其是千年前的大文豪蘇東坡寫下“瓦屋寒堆春后雪，峨眉翠掃雨余天”這樣的詩句后，把瓦屋山的名聲推向高處，把瓦屋山的優美傳向遠處，更是讓瓦屋山的雪流傳四方，傳頌至今。在瓦屋山，蘇東坡看到的雪和我們看到的雪有什么不同？千年前的雪和今天的雪有什么不同？

1

  雪是水或冰在空中凝結再落下的自然現象，或指落下的雪花。雪是水在固態的一種形式。冬天應該有雪，或者說我們總是盼望冬天有雪。因為，沒有雪的冬天無疑是寡清的，不夠豐盈，總讓人感覺缺了點什么，就像飯菜缺少了油鹽，美女失去了眼眸，詩歌丟失了靈性。可以說，雪不只是冬天可有可無的點綴，更像是冬天的點睛之筆。

  在我國南方，雪是稀罕的，鮮見的。如果不是居住在山中，是很少見到雪的，就算有幸看見下雪，也是輕描淡寫的，如蜻蜓點水一般，恍恍惚惚就不見了。比如在鄉下的房前屋后，就那么丁點雪點綴在草垛上、樹枝上，顯得小家子氣，羞羞答答一副不敢見人的樣子；在城市街巷，在小區公園，那雪也是零星稀松的，如轉瞬即逝的流星一般，讓人不但沒能產生美感，反而生出些許怨氣。

  而瓦屋山的雪卻是恣意的，放達的，豪邁的，讓人仿佛置身冰天雪地的塞北。

  沒人能準確說出瓦屋山的第一場雪會在哪一天降臨，但千百年積累的經驗告訴人們，瓦屋山從每年11月起便開始下雪了，且降雪頻繁，斷斷續續一直到第二年的5月，積雪時間長達半年之久，雪期橫跨冬、春兩季，且雪質極佳，最深處積雪可達2米。那樣的景象，也許你無法形容，只能用身心去體會。

  在瓦屋山，肯定有人是幸運的，肯定看見了雪花飛舞飄落的過程，肯定領略過萬里雪飄的壯闊。當你站在山外，看那一片片白花花、澄凈的雪片紛紛揚揚從空中飄落而下，仿佛看到千萬只剛剛孵化的白蝴蝶，看到天使降臨人間，看到無數精靈在飛舞；當你置身山中，立身雪中，眼睛所到之處，看到幕天席地的雪花都是飄逸的、透明的、清涼的，人的心靈與天地萬物共同融入雪花。那一刻，你的內心一片澄明、潔凈、純粹，好像灑滿了明亮的月光；那一刻，雪花仿佛不再是實體的存在，而是變成一種心境，一種看盡繁華之后生命終極的領悟。

　看瓦屋山的雪，就像看宋代人畫的一幅雪景。宋代人畫雪不常用鋅白、鉛粉這些顏料，只是把背景用墨襯黑，一層層渲染，留出山頭的白、樹梢的白，甚至花蕾上的白，那白就代表了一切。是的，瓦屋山因為一場雪的降落，那些山林、湖泊，都被染成了一幅純白的山水畫，山含黛，雪微白，霧朦朧，云縹緲，目之所及，皆是銀裝素裹，宛如仙境。

  看瓦屋山的雪，看見的是一座冰雪堆砌的方山，看見的是一片茫茫的林海雪原，一切簡潔而純粹，山頂茂密的冷杉林笑傲風雪，皚皚白雪厚厚的覆蓋在枝丫之上，如一團團巨大的棉花糖，純潔唯美，讓人驚嘆；再看遠處那一座座綿延起伏的山峰，像一匹匹潔白奔騰的駿馬，栩栩如生，山色一派壯麗。

  當白雪飄落到瓦屋山的每一個角落，當白雪覆蓋瓦屋山的每一寸土地，你才終于明白什么是真正的雪國天堂。

  每個人都有登高望遠的向往，在雪中攀登瓦屋山，無疑會讓每一個投奔這里的人感到興奮，那種誘惑無人可擋。不過，在大雪天選擇徒步上山是危險的，甚至是不可想象的，因為雪的溫柔和美麗背后，往往潛藏著危險，你不知道哪里會是“美麗的陷阱”。還是選擇安全快捷的索道登頂吧，你會有一種在空中穿梭的快感，有一種在雪中飛翔的歡樂，俯瞰白茫茫大地一片直干凈，整個身心都會飛升起來。

  在山頂的小道上漫步，把自己徹底融入林海雪原之中，每走一步都會發出輕柔的聲音，像輕吟，像輕嘆，自己的內心有一種想融化的沖動。在這里，每一個角落都構成一幅絕美的風景畫，空氣中的水氣因為寒冷而凝結于枝，形成霧凇，仿佛掛在樹上的雪白花瓣，為樹枝裹上一層晶瑩的外衣，遠離世間繁華，不惹凡間塵埃。是的，面對那無處不再的雪淞、霧淞，自己總想伸手去撫摸，想去親吻。

  尤其令人驚喜的是，雪地里偶爾還會跳出幾只意想不到的小精靈——小松鼠。也許，它們發現儲存過冬的食物正在減少，于是心頭發慌，需要外出搜尋更多的食物；也許，它們像人一樣好奇，只想到雪地里欣賞美麗的風景，或者嬉戲一番。常常，你只看見小松鼠翹起蓬松的尾巴，它一扭頭就消失在了林間，消失在茫茫林海。毫無疑問，棲息在瓦屋山雪地的小精靈，是一道令人無比向往的風景線。

  在瓦屋山，又一場大雪降臨了，沒人知道這是今年下過的第幾場雪，或者沒人在意這些，只看見那漫天飛舞的雪花，讓原本就銀裝素裹的世界，又披上了一層圣潔的外衣，如夢如幻，讓人如癡如醉。

2

  總想找個理由，去看冰天雪地；總想找個借口，看去冰雪世界。而瓦屋山就是你最充足的理由，也是你千尋萬尋的借口，因為冰天雪地、冰雪世界，早已成為瓦屋山冬天的標志，成為瓦屋山冬天最美的符號。

  在我國南方，人們很難體驗到冰天雪地的滋味，這里不僅很難見到雪、見到冰，更是很難見到冰瀑，但誰又能想到呢？瓦屋山卻成了例外，成了一個格外醒目的特例，不僅把冰天雪地展現得淋漓盡致，更是把罕見的冰瀑大張旗鼓地擺在世人面前，成為南方一道絕美的風景。

  究其原因，瓦屋山地處華西雨屏，從而造就了獨特的冰雪景觀——冰瀑。

  人們總說，瓦屋山是流水的寶地，瀑布的天堂。是的，瓦屋山山頂有80多個泉眼，涌流不竭，匯成七十二條瀑布，這些瀑布從瓦屋山的山頂上向四周流下，似根根白發垂下，遠遠望去，這景象神奇萬分，人們不由自主地會猜想：也許世界上再沒有第二個地方有這種神奇景象了。

  在眾多瀑布中，以蘭溪、鴛鴦、鴦溪為三條最大的瀑布，它們像是從天上而來，在山崖上形成高達數百上千米的大瀑布，每到豐水季節則出現“萬重流泉奏天音”的壯觀景色。只有你親眼目睹從天而降的那一掛掛“銀河”和山間巖壁上激蕩的水流時，才能真正體會到什么叫蕩氣回腸，什么叫雄奇壯闊。

  而蘭溪瀑布則是世界上落差最大的瀑布，因被木蘭杜鵑掩復而得名，總高差達到1055米，雖然第一級高差只有十幾米，但是第二級的高差卻到了1040米，超過南美洲羅奈馬山上落差979米的安赫爾瀑布，其飛流直下3168 尺的氣勢，是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真實呈現、絕佳詮釋，令人嘆為觀止！

  當寒冷的冬季來臨，當漫天的飛雪飄落，瓦屋山漸漸被凍結、凝固，往日歡暢的瀑布漸漸被定格，形成形狀各異的冰瀑、冰柱，層層復垂，玲瓏剔透。上面滴著的水珠，在陽光下變幻出令人眼花繚亂的光澤，成為一個個精美的天然藝術冰雕，令人生出無限遐想，尤其是蔚藍剔透的蘭溪大冰瀑更是被稱為“西南一絕”，令人向往。

  應該有人站出來解釋，所謂冰瀑只是因為天氣寒冷，水流到低于零攝氏度的地表后與巖石凍結而形成的一種自然現象。氣溫驟降時，往日里泉水叮咚的山谷中，便蛻變成為一條條銀裝素裹的冰柱，以往流水潺潺的河溪凝結成潔白的“玉帶”在山間舞動，更有寬闊的巨型冰瀑高懸在崖壁之上，只能感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沒人可以把眼睛挪開，沒人可以假裝視而不見，沒人可以忽略冰瀑帶來的美。在瓦屋山，冰瀑遠觀如柱，近聽卻有水聲入耳。確實，當靠近蘭溪瀑布時，看到的是外面的流水被凍住，瀑布里面卻保持著奔騰的姿態，靠近它能夠聽見里面叮叮咚咚的流水聲，像是在訴說冬日的故事。停步駐足，久久凝視那透著隱隱約約綠色的冰瀑，總是忍不住用手輕輕撫摸：晶瑩剔透，冰清玉潔。

  當你轉頭而去，山頂溫柔潔白的鴛鴦池已靜靜等候了千年的樣子。那白是雪，是靜，是安放心靈的湖泊，在極冷的天氣情況下，這里還會出現冰封現象。

  湖畔有一棵冷杉樹，樹干上裹著雪，樹枝上托著雪，樹梢上墜著雪，遠看近觀，非常俊美。冷不丁的會看見一只鳥歇停在樹上，嘰喳著，似乎說著什么。當你舉起相機拍攝時，它突然掀扇一下翅膀，撲嗖嗖，似子彈一樣迅疾地飛走了，樹上一大片的雪簌簌地落了下來，肯定會嚇你一驚，但你喜歡這種感覺，一種心靈上的慰藉。

3

  潔白的雪花，剔透的霧凇，凝固的冰瀑，足以讓人心跳和悸動。在冬天的瓦屋山，看過了冰柱冰瀑，看過了林間白雪，看過了雪淞、霧淞，看過了山間云霧，也許有些人便覺得圓滿了，已經無憾了，可以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如果真這么想，無疑就辜負了瓦屋冰雪的一番美意。

  毫無疑問，很多人看到茫茫雪野時都會生出一種沖動，想躺在雪地里打個滾兒。幾乎沒人能擋住雪地的誘惑，即便不敢張揚到直接撲進雪地打滾兒，也會試著伸手捏一個雪團，或者堆一個雪人，這更像是一種本能的沖動。確實，在冰天雪地的瓦屋山，很多人跑來就是想滑雪、打雪仗、堆雪人……難道不是這樣嗎？除了看雪賞雪，為什么不可以耍雪、嬉雪？我們每個人心中都住著一個孩子，都想短暫放飛自己。

  似乎沒有什么能阻擋一個人玩雪、耍雪、嬉雪的沖動，就像不能阻擋一個人追求自由。在瓦屋山，在山頂處的象爾嬉雪場滑雪道，顯然應該把自己武裝起來，穿戴整齊，模仿雪地運動員的樣子，也許，你剛滑出去幾步就摔倒了，也許，你還會連續摔倒，但這又有什么呢？你摔倒的尖叫聲不只是驚嚇，還夾雜著歡樂。這樣的歡樂，只有在滑雪時才會產生，聽上去是那么的特別。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想滑雪，或者都敢滑雪，那就避開滑雪道，嬉雪區無限寬廣。雪仗開始了，也許是朋友之間，也許是情侶之間，也許只是剛剛看到的陌生人，但雪團打在身上并不疼痛，反而打出了一種快樂、一種快感，打出了一種友誼、一種深情，此刻的雪地是喧鬧的、熱烈的、歡樂的；也許你不想打雪仗，也許你只是一個人來到這里，于是你選擇了人跡稀少的偏遠角落，心里藏著一個童話，只想把童話變成雪人。當然，你可能是個喜歡刺激的我，喜歡追求速度的人，從雪地摩托到雪地坦克、雪地越野、雪地沖鋒舟，將讓你在雪地飛馳而過，讓你的激情綻放。

  在雪地舞獅，在雪地開電音節，在雪地走秀，在雪地進行樂器表演、巡游活動，在雪地蹦迪，去看冰雕、雪雕，吃一頓雪地火鍋，快樂一直在持續、延伸、拓展……

  當夜幕降臨，住進山頂象爾星空帳篷營地，躺在帳篷里仰望星空有何不可？晨起時看日出、云海有何不可？日出、云海加上茫茫林海雪原，那醉人心脾的美，總是讓人不愿就此離去，想留在這里變成永恒。

  但春天來了，瓦屋山的杜鵑花次第開放，映著春雪，一簇簇、一團團，爭奇斗艷，相互輝映。已經到了5月，當最后一點殘雪消融殆盡，珙桐的賞花期就到了，瓦屋山就此迎來另一種風景。

 （作者系重慶市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大眾文學學會會員，中國自然資源作家協會會員，重慶市新聞媒體作家協會理事，重慶市散文學會會員、四川省散文學會會員、四川省文藝傳播促進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