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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軾的南軒

        來源: 作者:陳仲文 發布時間:2025-07-18 11:05:04

        三蘇祠里有一古建筑叫來鳳軒,是蘇軾蘇轍兩兄弟讀書的地方,蘇洵曾名之南軒”“來風軒。現在的來鳳軒為清代康熙年間重修,歇山式屋頂,小青瓦屋面,處在古祠堂中軸線最后一宇,遠離饗殿的肅穆,布局和置景顯得靈動。正面左右兩側各開一方門,通連室外風雨廊;中開一圓門,上方懸來鳳軒匾額,兩邊掛門前萬竿竹,堂上四庫書楹聯。前有小院,連廊回繞,青磚鋪地,兩側各植一鐵樹,亭亭如蓋,中砌一六角樹池,植矮竹數株。房子和院子背靠幾株高大楨楠,顯得古樸靜謐。這應該就是書房的氣息吧。


              書房,顧名思義藏書讀書之處。對于讀書人而言,一間書房就是一生所鐘,讀書就是一生所樂。蘇軾也自謂平生最快樂之事就是讀書,“常以三鼓為率,雖大醉歸亦必披展至倦而寢”。而他的家鄉眉山“其民以詩書為業,以故家文獻為重。夜燃燈,誦聲瑯瑯相聞。”(祝穆《方輿勝覽》),兩宋三百年間竟出了九百進士。南軒的書燈也就是在那個充滿“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張載)夢想的時代點燃。與年少氣盛、壯志凌云的兩兄弟相匹配的,南軒的氣質也是雄健的,向上的,“竹柏雜花,叢生滿庭”,“松竹半傾瀉,未數葵與萱。三徑瑤草合,一瓶井花溫”,萬物在這里得到了最好的生長。在這里,兄弟倆“閉門書史叢,開口治亂根。文章風云起,胸膽渤澥寬”(蘇轍《初發彭城有感寄子瞻》),但“憶昔與子皆童丱,年年廢書走市觀”的頑皮和野逸同樣綻放著生命的活力與生機。在這里,他們遇見了“盡以告之”的老師,得知了韓琦、范仲淹、富弼、歐陽修,“此四人者,人杰也”;遇見了嚴厲的父親,以至于到老都還夢見小時沒完成作業被嚇醒,“怛然悸寤心不舒,起坐有如掛鉤魚”;遇見了慈愛的母親,“親授以書”,教育他們不發宿藏、不殘鳥雀,帶著他們一起讀《后漢書·范滂傳》。兒子說:“軾若為滂,夫人亦許之否乎?”母親說:“汝能為滂,吾顧不能為滂母耶?”為了一種“義”,兒子可以奮然舍身赴死,母親可以慨然犧牲骨肉,此種大義從母親流淌至兒子,從兒子回溯至母親,喚起的正是那種藏在體內、寓于尋常、塞乎天地的生命元氣。“公亦奮厲有當世志”,蘇軾正是從南軒出發,開啟了他一生的奇絕之游。

             

            元豐二年(1079),四十四歲的蘇軾,已是在鳳翔、開封、杭州、密州、徐州、湖州等多地任過職的官員。此時的他雖未大貴,卻已名滿天下,萬人景仰。但烏臺詩案飛來橫禍,令他身陷囹圄。在獄中,他透過窗子看見蕭然風雪中的竹子,想起了那曾帶給他溫暖和力量的南軒竹,“此君知健否,歸掃南軒綠”(《御史臺榆、槐、竹、柏四首之三·竹》),在最無助最艱難的生命境遇里,南軒是他的所念所思,歸掃南軒是他的最望最盼。第二年正月初一,蘇東坡以“譏諷政事”定罪,詔貶“檢校水部員外郎黃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簽書公事”,被押解離京赴黃州。十八日在蔡州(今河南汝南縣)道上遇雪,他又想到了他的南軒,“憶我故居室,浮光動南軒”(《正月十八日蔡州道上遇雪,次子由韻二首》)。晨風微拂,薄霧輕繞,陽光從枝葉婆娑的松竹間灑下來,還掛著露珠的葵萱瑤草搖曳生姿,灼灼其華。從井里打上一瓶水,還冒著絲絲熱氣。那門外的小路恐怕還留著他當年行吟的腳印吧。到了黃州,處境自是凄涼。沒吃的,“問人乞米”;沒住的,寓定惠院,客臨皋亭;沒朋友,“深自閉塞”“焚香默坐”。從志在天下到自身難保,“也擬哭途窮,死灰吹不起”,生命似乎走到了絕境。

             

           “吾生如寄耳,何者為吾廬?大起大落、顛沛流離的命運讓蘇軾對書房充滿渴望。雪堂就是蘇軾被貶黃州第三個年頭時所建,堂以大雪中為之,因繪雪於四壁之間故名。為什么一定要建這個堂并名之雪?是圃之構堂,將以佚子之身也。是堂之繪雪,將以佚子之心也。在不可抵抗的命運前,做個閑散隱逸之人也是沒有選擇的選擇,勢之所在,天且不能違,而況于人乎。盡管這雪堂確實好,遠離廟堂,遠離人群,起居偃仰,隱幾晝瞑,栩然自得,真得其所居者也。但雪之白令人恍然目眩,雪之寒令人竦然毛起,心以雪而警,則神固不能凝。對于那個一心想奮厲當世的蘇軾來說,外界的不能讓他心安啊,欲為散人而未得

            

            這是蘇軾筑雪堂并作《雪堂記》的表達,充斥的是內心的困惑與沖突。他在東坡之脅,筑而垣之,圍墻筑舍是他微弱的個體生命之需,但圃有是堂,堂有是名,實礙人耳,有色之雪有形之堂又成為了五官之害,內心之蔽,欲靜不得,欲逃不能。在之間,在入不進、出不來之間,他最終選擇了適意,選擇非逃世之事,而逃世之機,讓雪凄凜肌膚,洗滌煩郁,讓八荒之趣盡在眉睫之間,讓生命隨群息而動,隨大明而升,與萬物同生,與山川共美。

            

            紹圣元年(1094),已近花甲的蘇軾再遭貶謫。在惠州的白鶴峰上,他又建了自己的新居,其中少不了書房,名之思無邪齋并作《思無邪齋銘》:


            大患緣有身,無身則無病。

            廓然自圓明,鏡鏡非我鏡。

            如以水洗水,二水同一凈。

            浩然天地間,惟我獨也正。

            

            此時的蘇軾已沒有了雪堂之困,沒有了有身之患,沒有了外物之礙,心凈如水,心廓如天。在浩然天地間,他以其至大至剛之氣書寫著人的自由與自信!


        元祐八年八月十一日,將朝,尚早,假寐,夢歸縠行宅,遍歷蔬圃中。已而坐于南軒,見莊客數人,方運土塞小池。土中得兩蘆菔根,客喜食之。予取筆作一篇文,有數句云:坐于南軒,對修竹數百,野鳥數千。既覺,惘然懷思久之。南軒,先君名之曰來風者也。


              這是蘇軾58歲時寫的《夢南軒》,時繼室王閏之剛剛離世。歲月的風霜對于蘇軾的塑造似乎從沒停息,而蘇軾對于南軒的懷念對于書房的渴望也似乎從未停止。紹圣四年(1097),也就是在他被貶惠州三年后,終于在白鶴峰上建成了自己的新居,書房延用思無邪齋名。只可惜攜家帶子入住僅兩月,卻又被貶至更偏遠的海南。在海南,他無地可居,只能偃息林中,哪怕幕天席地,蛇鼠共處,也要建桄榔庵,并摘葉書銘。一生飄泊,回望故鄉,南軒的蔬圃、修竹、野鳥,還有那食蘆菔根的莊客,還有為南軒和自己取名的父親,永遠是他的夢。陳仲文


        責任編輯:夢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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