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王成志：陪岳父回老家

去年國慶節后，天氣晴朗涼爽，我在單位多天值班后，開始休假。我便開車載著87歲的老岳父、妻子、妻哥一行出門，準備去銅梁區的安居古鎮玩一玩！可是，驅車走到路上，老爸突然開口說，有30多年沒有回老家了，他特別想去老家看看！他很想念老家的一切！
    老岳父的老家是四川崇州市觀勝鎮柳街子，他曾在解放初在老家當過村會計、村農會主席，因為讀過私塾，有一些文化，1951年，17歲的他，參軍去抗美援朝，半路卻被組織安排到重慶市江北區某兵工廠當軍工戰士。在江北大石壩，他在工廠一干就是幾十年！是一位敬業愛崗、無私奉獻的老兵工戰士。

看著老岳父銀發滿頭、皺紋滿臉、一副深深思念老家的神情，我動了惻隱之心：老人家這么大年紀了，盡管老家無一親戚，無一朋友，可他經常叨念老家的事，懷念老家的橙子樹、老家的甜水井、老家的茅草屋……我懂得：葉落歸根，年紀越大就越懷念老家，懷念少小家鄉的一切，真的應該滿足老人心愿，再遠、再辛苦，也應該送老人回老家去一了心愿。于是，我決定：不去安居古鎮了，就載著老人家去他的老家崇州市！我一個人開車辛苦一點，哪怕奔跑500多公里，也要送老人家去他老家。

成渝高速路上，車多人多，陽光刺眼，我掌穩方向盤，小心翼翼駕駛著。一路風塵仆仆，穩穩當當，在當天下午2點左右，我們一家子終于來到了成都崇州區觀勝鎮柳子街。

這里是竟然是一個古鎮，游客熙熙攘攘，在鎮上的樓亭、小橋、古宅、名鋪出拍照留影，買著成都小吃，歡快品嘗。我們沒有逗留，而是駕車直奔老岳父的鄉下老家。

奔馳在筆直的鄉村公路上，放眼四野，這里竟然是一馬平川，道路兩旁是樹木蔥蘢，鮮花滿地，我們行進在公路上，竟好像是行走在一副美麗油畫之中，也想徜徉在一座巨大的花園里！四周根本看不到農田與莊稼！

據路人說，他們老家早已都不種稻谷、小麥等糧食了，田土全部改成苗圃，種植培育樹苗和鮮花，供給成都市市政綠化。每年，村民苗圃多、鮮花和樹苗好一點的家庭，光是賣樹苗和鮮花就能收入幾十萬、上百萬元！

老岳父上世紀80年代出差成都時，曾匆匆路過老家，沒有進村莊就離開了。30多年沒回老家了，老家變化太大了，他老人家已經認不得回家的路了，我們一路走一路尋找、詢問，找了好久，才找到一條回家的柏油路。車子開到了老岳父老家的村莊，一走到村口，老岳父也不認得自己老家低矮的茅草屋在哪里了！嘴里一個勁兒地叨念：變了，全變了！我老家原來土墻茅屋、籬笆草簾不見了，只知道在村東頭，旁邊有口老井、有一個水塘塘。可怎么沒有見了呢？是啊，在我們眼前的，全部都是一座座貼瓷磚、蓋琉璃瓦、庭院深深、闊氣豪華的四合院子！家家戶戶都是洋房子，屋里屋外、電器家具一應俱全，非常現代時髦！比城市居民住房更敞亮更豪華更舒適。老爸下車詢問，才知道路邊一個栽滿果樹、布滿花盆的闊氣豪華四合院子才是他曾住過的老家。

聽見汽車聲，一個西裝革履、瀟灑飄逸的小伙走出來，經詢問，這小伙叫楊雷，老岳父拉著他的手詢問才知道，這個小楊的爺爺（已經去世多年）就是老岳父的鄰居和兒時的親密小伙伴！他的爺爺購買了我老岳父原來住過的土墻老房，經過幾十年改造升級，現在成了一座非常漂亮闊氣的四合院，這座豪華別院有房子十多間，健身房、會客房、娛樂室、書房、兒童房、主臥房等等。

走進這座豪華大宅，車庫里是三輛豪車：奔馳、路虎和瑪莎拉蒂！院子里擺放的全是鮮花、名草盆缽和高級觀賞魚缸，院內錦繡別致、香氣撲鼻。小楊領著我們參觀他的別院，我們被每個房間的精美裝飾和豪華擺設、高級器具等等亮瞎了眼睛！光是他介紹一個萬年陰沉木做的博古架和那架子上擺的各類古玩，就值幾百萬……我們這些所謂的“城里人”連想都不敢想象：這些曾經的“土”農民，已經變成了現代“洋豪”（不是土豪），哪里敢小看現在的農民，他們都是低調的奢華，悶聲發大財的一幫現代農民。我們坐在他紅木大沙發的會客室，品著金貴的大紅袍茶，聽他介紹發家史，他就是承包當地上千畝土地，種植花木、培育苗圃，然后在成都和別的城市承包小區綠化、街道花圃等工程，每年收入數百萬元，一年年苦干，就這么發達起來了。    

茶喝舒服了，老岳父也坐不住了，我們推辭了小楊老板的請客吃晚飯的挽留，跟著激動的老岳父出了這座豪華庭院。老岳父一路說，六七十年代，我也回來過，那時的老家，家家土墻黑瓦、家里黢黑無光，家家吃不飽飯，對我們出來當工人的羨慕不已，一晃幾十年，現在老家，家家成了富豪財主、住上洋房別墅了！好不風光喲！

老岳父盡管感慨萬千，傾慕滿懷，但還是興奮和幸福，他滿面紅光，不顧步履蹣跚、行動不便，立馬去附近商店買了幾大包糖果、糕點，還是挨家挨戶去送禮，去串門，去認過去的老街坊老鄰居！

他兒時的伙伴大都去世了，還是有一兩個發小和老鄰居，他們一見到老岳父，還能認出他來，這些老鄰居們拉著他的手，仔細端詳，親熱問候。幾十年沒見，盡管鄰居們都富有了，都成了闊人了，但親情還在，老鄰居的情誼還在。他們親熱至極，端茶拿糖，坐著拉家常聊過往，說了好多懷念的話！講了好多親熱的往事！老岳父滿臉幸福，神采飛揚，話語滔滔，仿佛回到了年少時的激情滿懷的歲月……

 老岳父跟鄰居們聊著聊著，還拉著他們一起去看了老院子里的老井、老橙子樹、老院壩……一路走一路回憶講述兒時的玩耍情景、有趣故事，那樣子就像回到了童趣滿滿、無憂無郁的少年快樂時光，激動、興奮、天真寫滿了臉面！我一邊為他們照相，一邊提醒老岳父慢行，別摔了！別顛了！此后，又來到幾個鄰居家里坐著，邊喝茶邊敘家常，滿屋飄落的是溫情的笑語……
     在老家逗留了兩三個小時，我扶著老爸，還是依依不舍地離開了。老岳父離開時，眼里充滿了凄然的淚水！我知道，那是難舍的情愫，那是懷念的愁緒，一股股難離難別的滋味在他心頭?。±霞遥霞?，就著這么令他牽掛和難舍??！難怪有詩為證：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我也才體會到了臺灣詩人余光中的那首《鄉愁》的韻味：

小時候， 
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 
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 

長大后， 
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 
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 

后來啊， 
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 
我在外頭，母親在里頭。 

而現在， 
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 
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 
      
 (作者單位：重慶市公安局渝北區分局交巡警支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