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雅安到雅江,雖說都有一個“雅”字,卻隔了三百余公里,開車要7個小時。偏有這樣一個人,家安在雅安,工作地卻在古稱白狼之地的甘孜州雅江縣。他就是雅江縣公安局森林警察大隊二級警長謝剛。護衛雪域高原生態文明建設30余年,為甘孜州公眾生態環境綜合滿意度排名連續兩年全省第一貢獻了一份來自他的力量。曾多次被評為年度優秀公務員,榮記個人三等功2次、嘉獎5次,2022年被四川省公安廳授予“全省優秀人民警察”稱號。
曾經的謝剛是一名優秀的運動員,現在52歲,名副其實的山河衛士,是優秀人民警察,是健身達人,身材依舊健碩。
從執劍到執槍
謝剛是一個運動達人,畢業于成都體校,愛健身、愛健美、愛音樂,最拿手的運動項目是擊劍。有多拿手呢?謝剛曾三次獲得四川省擊劍項目的冠軍,繼續走下去,他可能走向國家冠軍。
可國家冠軍的吸引力抵不過幼時的夢想。謝剛的父親是名軍人,英氣逼人軍裝牢牢粘住了謝剛的目光。參軍是謝剛的夢想,1988年,電影《野戰排》沸騰了謝剛的熱血,他想當兵,立即上交了材料,渴望穿上軍裝報效祖國。聽聞兒子想上戰場,母親悄無聲息拿回材料。被蒙在鼓里的謝剛完全錯過時機,無奈之下,進入雅安運輸公司工作。
成家、立業,從運輸公司工人到公安科民警,以為人生軌跡就如此,選擇卻突如其來橫亙于謝剛面前。公司改制,要不買斷工齡自謀出路,要不進入甘孜守護森林。妻子已經懷孕,到偏遠的甘孜不太現實,謝剛買斷了工齡,準備自謀職業時,領導說:“不是想拿槍么?守護山林少得了槍?”心里一動,謝剛堅定地退回領到手的錢,選擇到甘孜去!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謝剛從沒有到過那么遠的山區,眼看越走越遠,越走越荒涼,心里越來越慌,越來越低沉。聽聞與目睹的對比太強烈太震撼,思想的拉鋸在斗爭,退縮占據了謝剛的頭腦,他想轉身離開!接待謝剛的甘孜州林業局徐局長說:“聽說你想當兵,森林干警也是兵嘛!”一句話,成功留住了謝剛。夢想在閃耀,謝剛選擇了到艱苦的白玉縣鍛煉。有多艱苦呢?白玉縣海拔約3300米,有天然草場855成畝、原始森林25萬公頃,森林蓄積量全省第二,全州第一。林區山高路遠坡陡,人工巡山是主要模式。謝剛這一爬山涉水,就是5年!他進來了就不準出去!他的主要工作是巡山護林,作森工局職工的堅強后盾。他像保護眼睛一樣保護森林,鉆研相關法律法規,迅速從小白成長為熟練掌握森警業務的行家里手。
山重水復尋奇徑
只為青山,只此藏藍。機構改革后,森林公安并入公安局,謝剛仍然默默堅守著森林警察的崗位。2008年3月,謝剛調入雅江縣森林公安局工作。雅江森林面積172.97畝,木材畜積量2737.7萬立方米,森林覆蓋率53.1%。林區面積大,警察數量少,群眾安全意識不強,火災時有發生。
2018年2月16日,雅江縣古馬鄉益西村突發森林火災,過火面積970.5316公頃,經濟損失達3509.2843萬元,巨大的案情案情驚動了各方,火案必破的命令考驗著警察的擔當。謝剛,毫不例外是專案組的一員。
接到指令,謝剛迅速趕赴現場時天已昏黑,火勢乘風蔓延,巖石不斷從山坡滾落。謝剛無暇顧及自身安危,從落石中穿過,全心全意進行現場勘驗。他仔細辨別風向、過火痕跡,尋找起火點,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地勘察,到晚上12時,一個祭祀臺引起了他的注意。祭祀臺有被打掃的痕跡,周圍有龍達、經幡燃燒的堆積物,謝剛推斷此為起火點。突然,祭祀臺旁邊一棵燃燒后的大樹轟然倒下,謝剛敏捷向旁邊一躍,樹枝砸中他右手肘關節。同事關切地詢問,謝剛瞟一眼手關節:“沒事,擦傷!”然后繼續投入勘驗工作。
翌日一早,謝剛對火場進行第二次勘驗。反復比對過火痕跡、觀察方向、樹木燃燒程度,初步確定祭祀臺為第一起火現場。可接下來讓謝剛有了自我懷疑。走訪調查周圍村民,村民全都否認祭祀臺是起火點。難道判斷有誤?謝剛又折返現場勘察。多年的工作經驗形成了條件反射,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再調查,參與滅火的村民口徑一致。案件陷入僵局。破案是責任,謝剛當起了福爾摩斯。他反復回憶調查走訪過程,回想村民的一言一行,有了更大膽的推測,村民是不是建立了攻守同盟?
從哪里找突破口?謝剛夜以繼日思考,猛然間靈光一閃,現在人愛拍抖音視頻,如果拿到手機,會不會有線索?多次的走訪讓謝剛心中有了底,他知道一名村干部不是本村原住民,18日找到他話家常。謝剛摸出手機打電話,滿懷歉意地說:“手機沒電了,能借你手機打個電話嗎?”村干部爽快地解鎖,謝剛看看手機,又道:“哎呀,沒有信號!”邊走邊看查手機視頻,發現有起火當天的視頻,他欣喜若狂,可是信號差,只看見不停轉動的加載圈。謝剛不管不顧跑遠,終于找到有信號的地方。幸運的是,視頻打開了,提取到正在煨桑祭祀的視頻!
謝剛立即向專案組匯報并召開緊急會議,對案情進行研判討論,綜合現勘結果和視頻比對,確定原始起火點、溯源了起火原因、初步鎖定了嫌疑對象。原來,村民到扎拉神山敬山祈福,進行煨桑祭祀,完畢后沒有完全熄滅余火就回家,引發了森林火災。村民發現起火后,自發去撲火,哪知火勢越來越大,擔心公安機關調查出起火的真正原因追究刑事責任,村支書召集村民開會,教大家做偽證,并組織村民將原始起火點周圍用泥土掩埋,毀滅證據。
案情告破,罪犯依承擔刑事責任。大家夸贊謝剛有七竅玲瓏心,踏破鐵靴無覓處,得來全是巧功夫。這不是巧功夫,是謝剛工作的執著態度!那以后,謝剛更是加強群眾的宣傳教育,強化隱患排查,把森林草原防滅火工作落地壓實。
識得廬山真面目
偵破火案,不僅要有一雙火眼金睛,還得有逆向的邏輯思維能力,看似不可能,實則最可能。謝剛就遇到了一起報警,說發現火情。按照獎勵原則,對報警人有獎勵。
2021年1月12日,雅江縣公安局情指中心接報:麻郎措鎮唐崗河溝內有煙點,當地派出所進行前期處置和核實情況,發現起火點是空曠草地,周圍沒有樹木,火勢很少。天氣晴朗,排除雷電自然因素;檢查線路,完好無損;此處陡峭,走訪調查知道幾乎無人前往。人為起火原因排除后,案件走向了死胡同。作為專案組成員的謝剛正在外地調查情況,一時無法勘察現場,立即叫現勘組傳遞勘察視頻、照片、文字等相關材料。
認真研究資料后,謝剛轉動腦筋冥思苦想,既然無人前往,報案人前往干什么?起火點還很空曠,過火面積不大,一切有點巧。太巧的事就反常,反常就有貓膩,“報案人員也是重點人員”的念頭一閃,謝剛立即叫同事突擊問訊。
果然,這就是一場自導自演的鬧劇。報案人降某伙同普某丁某、普布某某等四人上山打獵。1月4日,降某等4人設置陷阱套捕野生動物后,降某與普某欲私吞被套的林麝,多次以害怕村民發現為由拒絕普布某某與丁某查看、收取獵物的要求。1月12日,普布某某與丁某再次提出收取獵物,降某見拒絕無效,為了阻止普布某某與丁某前來收取獵物,降某想到了一個“一舉四得”的計策。降某與普某訂立攻守同盟,由降某前去村子附近山上放火并向鄉黨委上報火情,同時由普某拍攝降某滅火視頻并發送給鄉上領導。一來知道發生火情普布某某與丁某必然不敢前來收取獵物;二來自己第一時間上報火情,公安機關必然不會懷疑自己放火,可以洗脫放火嫌疑;三來如果普布某某、丁某不顧勸阻執意上山取獵,必然途經放火地,自己可以將放火行為嫁禍其二人;四來有滅火視頻證明,自己可以作為“滅火英雄”向縣委、政府領取獎賞。于是,由普某配合降某自導自演了這場“滅火英雄”的把戲,自以為天衣無縫,可以瞞天過海,卻逃不過法網恢恢。
破案,縝密的思維重要,不屈不撓的態度更重要。
2021年1月7日,稻城縣巨龍鄉各瓦村發生森林火災。林地過火總面積74.9451公頃,經濟損失共335.4937萬元,國務院、省、州等主要領導接連作出重要批示,要求公安機關盡快查明火災起因,依法嚴懲。
州局立即成立專案組赴稻城起火現場,為稻城縣公安局查明起火原因做全方位的技術支撐。受命支援的謝剛通過查看相關后臺系統,發現了案件的突破口,為證據鏈的固定和案件的指向再次發揮了積極的作用。事情簡單又不簡單。謝剛有透視眼,能透過表象看到本質,這是一名森警職業的敏銳。
站在我身后就行了
森林警察不單破大案要案,也要管矛盾調處,甚至沖進屋的野生動物。
2005年6月,白玉縣某村改建木橋為水泥橋,為方便運送物資,鄰近村的麻絨林場做好事推倒單位圍墻,說好橋建好后恢復原狀。橋建好后,林場修復圍墻,村民不樂意了。因為圍墻修好后,村民上山要繞行很長的路。其中一個當地小伙,阻止林場施工,并開摩托車撞倒圍墻。
謝剛心急火燎到了現場,給村民做思想工作,反復講法律,講常理,講人情。村民漸漸散去,那個小伙子,用仇恨的目光盯一眼謝剛。謝剛心中一凜,沒有著急離開,轉而對林場場長說:“我不走,看樣子,那個小伙還會來。如果他真來了,你們全部站在我身后就行了!”
果然,10多分鐘后,那個小伙子騎著摩托車返回,丟棄摩托車,任它倒在地上,故意拍拍2尺長的腰刀。謝剛沒說話,傲然站在最前面,他身后,是林場場廠和職工。謝剛用凌厲目光的與之對視。小伙子剛要抽刀,謝剛拔槍朝空中開了一槍。小伙的家人急忙按住小伙子,又是打又是罵,一邊向謝剛賠禮道歉:“警察同志,你放心,我們回去好好教育他!”
小伙從四五個人手中掙扎出來,再看謝剛的眼神有了變化。他默默推起地上的摩托車,騎上車跑了。
林場圍墻再次動工,再沒有村民前往滋事,小伙子還找到謝剛承認自己冒失。后來同事問謝剛怎么想的,謝剛答得很直白:“站在前面,傷就先傷我!如果開槍有麻煩,先處理我!”
森林警察除了管林場、草場,野生動物也是他們關愛的對象。維持生態平衡,就是建設生態文明。多年來,謝剛大力宣傳保護野生動物,加大打擊濫捕濫殺違法行為,廣大群眾已經形成愛護保護野生動物的共識。
野生動物逐年增加,有的不經意進入人類活動區域。一天,一只受傷的果子貍闖入老百姓家中,躲在藏房的角落,用怯怯的眼光看著圍著的幾人。報警的女人見到謝剛,滿臉害怕:“它咬人么?會不會得非典?”
謝剛坦然笑道:“別怕,你站在我身后就行了!”
幾人圍成包圍圈,慢慢向果子貍靠近。果子貍想要從謝剛腳下竄過,謝剛眼疾手快,用背簍一按,果子貍被擒。將果子貍裝入紙箱,送回野保科救助。
一周后,謝剛去探望小家伙。小家伙傷已全好,活蹦亂跳。謝剛將其裝入紙箱,將其送回了大山。
這樣的救助,謝剛經歷了許多。每逢危險,他總對身邊的人說:“站在我身后!”他說,他情愿自己受傷,也不愿他人有事。
我不勇敢,誰來堅強
人生是一次旅行,警察的人生更像一次危險的旅行,路上會有無數的十字路口,稍不注意,就是生死瞬間。謝剛說,好幾次,差點就交待了。
一次,接到線報,一盜伐林木者將盜伐的林木從雅江拉到理塘。跟蹤追擊到理塘,和當地公安取得聯系,摸排后鎖定嫌疑犯落腳位置。商量后決定晚上采取行動。天將黑幕扯落到草原上,謝剛和同事圍成一圈,慢慢向帳蓬靠近。謝剛動作快,最先靠近帳蓬,貓腰正準備向內沖鋒,突然,一個黑影閃出,猛然將謝剛撞倒在地。謝剛還沒回過神,又一個黑影沖出,只看見閃著寒光的刀在夜幕中張牙舞爪。謝剛躍身而起,同眾人一同追趕,夜色蒼茫,很快淹沒了奔跑的人影。
大家灰心失望,謝剛并不死心,走訪調查周圍居民,了解到當夜的馬前卒是犯罪嫌疑人的侄子,順藤摸瓜找到嫌疑人家人。謝剛開啟了語重心長的談話模式:“你家孩子又沒犯殺人放火的大案,只是破壞了森林資源,如果自首,犯罪情節減輕,不比逃亡強?”多次做工作后,犯罪嫌疑人主動投案自首。想起當夜的經歷,謝剛心有余悸,如果率先沖出來的是揮刀的嫌疑人,他就不只是被撞倒那樣簡單。
更危險的時候,謝剛與死神擦肩而過。也是跟蹤追擊盜伐林木的嫌疑人。嫌疑人作案經驗豐富,前三輛工程車堂而皇之拉著木柴前行,最后一輛空車專門攔截警車。警笛呼嘯,幾輛車根本置若罔聞,依然翻行高爾寺山。山道崎嶇,警車無法超越攔截,只得緊隨幾輛車后。一下高爾寺山,道路稍寬,謝剛一踩油門,逼停一輛工程車。謝剛下車,示意駕駛員下車接受檢查。變故陡生!窮兇極惡的駕駛員居然猛踩油門,大剌剌進謝剛沖去!
謝剛迅速掃視周圍,右邊是懸崖,左邊是陡坡,坡下面情況如何無從知道。容不得思量,謝剛一咬牙,迅速向左邊跑去,車沖上來的一剎那,他往上一跳,猛然抓住一塊突出的巖石。往下一望,是個深坎!這一錯愕,工程車調頭繼續狂奔。謝剛從巖石上跳下來,風一樣鉆進警車,向同事發出指令:“繼續追!”警車風馳電掣緊咬著前面車不放,追到新都橋T字路口轉彎處,左邊恰好有幾輛軍車,謝剛伸出頭向軍車示意,大聲呼叫他們幫助攔截工程車。工程車終于被攔截下來,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網!
抓住嫌疑人后,謝剛才有時間回憶那驚險一躍。如果不抓住巖石,他就掛在那里了。謝剛說:“怕死就不當警察!我不勇敢,誰來堅強?”語言很直白,但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知無涯,生有涯,學無盡
人不負青山,青山定不負人。謝剛始終牢記警察的神圣職責和使命,學可以無術,但不能不搏,在專業的路上,學無止境,方能行以致遠。他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爭分奪秒學習新知識,不斷總結工作中的成敗得失,持續提高業務能力和專業素養,專業知識過硬,業務能力強,是業內妥妥的“謝師傅”。
臺前,謝剛全身心投入保護森林資源,幕后,他筆耕不輟,將工作得失轉為文字,寫了大量調研文章。《甘孜:淺析甘孜州森林資源保護 刑事執法工作難點及對策》得到業界一致好評。謝剛說:“人生的價值在于奉獻”,能將火炬傳遞下去,傳幫帶,不僅身體力行,還有閃耀著光芒的文字見證。
謝師傅的沖鋒,是30年!從踏進甘孜那一天起,他就將青春和熱血交予了這片圣潔土地。他是甘孜公安隊伍中普通的一員,沒有擔任過任何職務,仍向往建功立業,但又甘于平凡。甘孜是他的第二故鄉,他用初心和忠誠鑄就了不平凡。“此生入警,不枉此生”,穿上公安藍,他就與甘孜最美的神山難分難舍。
謝剛的家人,還在雅安。妻子懷孕期間,他在深山巡山。直到生產,才匆匆回家看一眼。兒子出生后,他又回到了山里。妻子多次抱怨,說他心里只有山,沒有家。兒子的成長,他缺少陪伴,老父老母,他缺少盡孝。選擇了警察,就選擇了奉獻!謝剛說,等幾年退休了,就可以好好陪陪家人,陪家人來看看他工作過的圣潔高原,看看他保護過的草原森林。他對得起大美甘孜,可最對不起的,是家人!半生已過,他仍是圣潔甘孜星光路上的森林衛士,他的眼中,有青山綠水,他的心中,有繁花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