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在等 --一個留守兒童的自白

  逼仄的房間，破舊的陳設，微弱的燈光，你厚實的手掌落在我的肩上，緊了緊。而后，你指著角落里的米面，灶臺上單調的調料，口述著我未來不知多久的獨處生活。我知道，你們又要外出打工了。還是夜半三更，星光月色，你們已經收拾好行囊準備出發了。在這大山里，或許還要走過幾個小時才能乘上通往城市的汽車。我攀著門沿望著你們越來越模糊的身影，還是十歲的我成了家里唯一的大人。

  狹小房間空曠了，看著眼前還是熟悉的一切，此刻只剩下我一個人，滾燙的淚水大顆大顆地砸在地上，我想放聲大哭，可四下無人，我只能獨自蜷縮在墻下，任淚水淌過臉頰，壓抑得喉嚨酸澀。腦海里閃過一幀又一幀團聚的畫面，在寂靜悲傷的夜里，我像是被拋棄的舊布娃娃，也成了他們口中的“留守兒童”。

  我笨拙地燒火做飯，生澀地喂養家禽，小心地照顧自己。我不敢讓自己停下來，因為我知道，閑下來的時光我都會用來想著遠在他鄉的你們。鄰里們常夸我懂事，獨立，可我卻并不覺得多么高興，如果可以，誰不想做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孩呢？

  我想，我在等一個溫暖的家。我羨慕隔壁小孩能和父母分享學校里的新鮮趣事；羨慕他能一回到家就能和父母呆在一起；羨慕他能把考試的卷子獻寶一般地拿給父母看；羨慕他能把心里的委屈向父母傾訴……隔壁小孩說，如果我害怕一個人在家，可以跟他一起睡。我拒絕了，我害怕你們突然回來發現我不在家會著急，而我也在期待著你們能突然有一天回來，然后我們一家人也能像他們一樣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

  我想，我在等一條平坦的路。山里的路不好走，困著我們這些想出去的人，也攔著他們那些想進來的人。我總幻想著，或許有一天你們外出不用再半夜出發，或許有一天你們能走在那條路上回來，或許我能走在那條路上出來尋找你們，又或許大山里的一切都會因為有這樣一條路而改變……每天上學要翻過幾個山頭，小路上的石子硌腳，歪歪扭扭一直延伸到深處，埋藏著孩童數不清思念與夢想。

  我想，我在等一個沒有留守兒童的時代。我當然知道，和我一樣的孩子還有很多。他們同樣沒有完整的童年；同樣苦守著只有一個人的家；同樣期待著父母的回來；同樣懷揣著許多遙不可及的夢……一個人的時間總是難挨又孤獨，把思念的時間用在夢想上，或許又會有著不一樣的未來。

  我想，我在等。（張生文）